小時候，我和小伙伴們經常跑到小河里，暢快地捉魚、游泳，那時，一見到小河就有一種沖動，恨不得立即跳進小河，撈起那五色的小石子，在柔軟的沙子里滑行，再就是從高高的大青石上跳躍下來，激起萬朵白雪般的水花。那時候，媽媽總是幽靈似的出現，手里拿著鞭子，追著我喊，“快起來，河里有水鬼”！童年的我雖然對水鬼還有些朦朧的恐懼，水鬼是淹死在河里的人變的，會從水里偷偷地鉆出來，一把抓住小孩，往水里拖，直到淹死。但我從沒見過，而且聽得多了，也漸漸地放起膽來，后來，干脆充耳不聞了，而是游到更遠的地方去，任憑母親在岸上干跺腳。夜幕緩緩地收起了，到處生起了閃閃的燈火。我則在昏黃的燈光下抄書、做作業、寫作文。媽媽陪伴著我，她在一邊削鉛筆、編織。每次媽媽都要檢查我的作業，發現寫錯一個字，總狠狠地要我的抄十遍。媽媽多嚴厲呀！四周傳來電視劇里的打斗聲，仿佛鉤魂鬼，將我的心兒鉤了出去。但我只能儼然正坐，心動腿不動，嘴里大聲念著：“兩個黃鸝鳴翠柳，一行白鷺上青天，……”媽媽在一邊微笑著編織。夜色淡淡地睡去，是那樣的安謐。

斗轉星移，周圍的事物無時不在幻變著，我也上了初中。媽媽陪伴的日子再也沒有了，我每天騎著自行車，來回于學校和家庭兩地。爸爸是個司機，每天有忙不完的工作，顧主似乎有拉不完的貨物，勞累使得爸爸過早染上了白發。我時常聽到爸爸半夜起床的聲音，但立刻又進入了甜蜜的夢鄉，第二天起床，桌上肯定會有一塊錢等著我，是爸留給我的早餐錢。沒有多少同學能像我一樣能到檔子上吃早餐，所以我是自豪的，我有一個好爸爸。如果爸還沒起床，我還可以偷偷的到他的褲子里多拿幾塊，奇怪，爸從來不懷疑，但這種事我也不敢多做，爸爸的威嚴我是領教過的。事實上我是他最小的兒子，也很聽話，他也很少責罵我。媽媽講得最多的話再不是“抄十遍”，而是“多穿衣服”、“好好讀書”，我也緊緊記在心里。有天，老師在課堂上問：“誰是最可愛的人？”同學們都說是志愿軍，我說是爸爸和媽媽。

“花非花，霧非霧，夜半來，天明去。來如春夢幾多時，去似朝云無覓處。”在一個炎熱的九月，我如愿進了城里讀高中，離家的日子終于來臨了，我懷著一顆憂傷的心，帶著一雙懵懂和恐懼的眼睛，踏進一個新的世界。媽媽的叮呤不再在耳邊響起，偶爾才有一次的電話，化做點點陽光，融化我內心的冰冷，而我又不可以時時地通電話了。有時一句短短的話語，足以帶給我一段深長的回味。慢慢的，習慣學校的生活之后，我懂得作為一個男子汗，是不應該戀家的。所以在那段緊張的日子里，我已變得冷酷，我的目標應該是走向離家更遠的地方，家變得遙遠起來。僅有一次，聽得媽說：“爸老了，沒有多少工作，也在家里幫忙編織。”我也沒放在心上去，只要每個月有錢寄到就行了。又一個長假，學校里冷冷清清，我本不想回家的也要回了。父親和母親從家中跑出來，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從海外歸來，但又忽然害怕起來。他們說我瘦了，我說你們也變了，你們的手更粗了。難道真的是老了？爸爸的白發依然飄飄，不變的是那親切的鄉音。聽奶奶說，爸爸很辛苦，他老了，生意少了，只好在家靠作點手工藝賺點生活費，又加上農活，家里整天忙著，經常要做到凌晨時分。我聽得心都涼了。我就像一個被托到了最高點，忽然松手，掉了下來，而我卻毫無準備。我的學習無疑是家里最重的一筆負擔了。于是，我拼命地讀書，讀到“高堂明鏡悲白發，朝如青絲暮成雪”，我就讀不下去了，眼前呈現那幅熟悉的畫面。

大學并不是一個遙遠的夢。一張小小的通知書，將我喚到了南方一所大學。兒子永遠是最值得父母驕傲的，盡管家境不好，爸還是擺了幾桌“慶功宴”，請周圍的親屬慶祝一番。爸爸拍著我的肩頭，說：“有出息，以后的路要靠自己